动物的烦恼(如果动物可以有烦恼的话)是简单的,无非就是生存的本能和生存条件的冲突(繁殖行为属于生存的延续)。人毕竟也具有动物性,因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也为之苦恼。但是,人之所以不同于动物是因为人同时还具有社会性,这种社会性通过各种人与人之间的活动体现出来。在人类文明的初期,这种社会性的活动对于人类世界不同于动物世界的构建是具有积极作用的,由此才确定了人与动物的不同。而随着社会的发展,在现代文明中(在此这个词的限制十分严格,以至于现在一些物质水平不高的地区仍不被归入现代文明),人的基本生存需求渐渐得到了保障,人的动物性的地位逐渐丧失,而人的社会性开始支配人的一切。但是似乎人的社会还很不完善,自我与他人的关系并不能被处理的很好,而社会性活动增加,自我与他人的矛盾变得尖锐起来。相比较以往的暴力的物质的冲突,“温柔的权力”、“潜在的约束”等等精神上无形的有意识或无意识的矛盾的发现和解决是及其困难的。用“头痛”这种感觉来形容这种现象十分合适,因为我们发现“头痛”的感觉完全无法形容,“痛”有太多种可能,而“头”似乎也不是一个具体的部位,没法针对性地医治。而正是如此,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从人与社会的矛盾中解脱出来。一切都乱成一团,人只能在这种混沌中俯仰一世。这就是现代人的困境。
唯有追问前提才能保持清醒,在一个高地上看着这一切。虽然是两千多年以前,问题还不如此严重,但庄子做到了,并很快地发现问题的实质是人不得不“喝下自己酿成的苦酒”。看到了他人意志(或许是无意识的)对于自己的无意义之后,便发现了自己。使自己成为自己的自己而不是他人的他人是庄子学说最大的价值。
所以,现代人是需要庄子的,特别是在如此浮躁的世界里。但是至于应当如何去做倒是一个问题。我们现在有“心斋”“守宗”“坐忘”等方法,但是无一例外的,都有种精英主义的倾向。若非博才多学、心思敏捷或是特立独行的人根本理解不了,体验不到。如果用“洞穴理论”的例子来说,这套理论是给已经走出洞穴回来发现根本无法说服曾经的同伴的人的,使这些人提前享受到精神的自由。而可怜的人们就只能期待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来改变这种畸变的人的社会性。不知是何时,当人类能认识自己及自己的社会之时,便是全体人类物质和精神全部解放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