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此书,感到身心交瘁,大脑却一片空白。似乎全都明白,又恍如一无所知。莫非是为避免被公知们的“语法”弄得神魂颠倒而持续的抗争太过疲倦?也许是这样。然而,我的最终幸存则证明了我“独立思考”的胜利。
当代中国,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声音。他们是社会的批评家,因而常常抨击社会上现有的不合理,目的是追求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我以相信他们有一个好的初衷为底线,来表达我对他们的不满。
第一,我不喜欢他们的叙事风格。他们自己承认“眼泪”文学如何如何,事实上却在塑造人物方面善于营造强烈的悲情气氛。基本模式如下:某某人,现在很少被提起,或现在不为人知,或早死了,反正是个小人物,曾经在某个时间十分辉煌,或是有才华,或是很幸福,突然,掐好了时间线以与重大历史事件相对应,因故发生转折,从而开始走下坡路,至今充斥着对美好过去的怀念,最后将其归因于那个历史事件。当然不一定是人,也可能是物,不过,总之是与这逻辑差不了很远。再佐以哀叹忧愁绝望的文笔,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一篇现实主义批判性大作。然后,我发现我也可以构思这样一篇文章了。我可以说我跟人为了观念上的不同而起争执时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剧痛难忍,然后煽情一番。如果我稍稍有点名气,想必会有许多人来关心我。然后我就怒骂道这是体制问题,我有理由对抗这个体制。公知们对抨击体制的热爱有道理否?这本文集在我看来是一本主要讨论文化的书(且我希望如此),其在讨论文化危机的时候往往牵扯体制。我不反对文化和体制有着相互作用的可能,但现在文化与体制之间的作用关系尚不明确,而作者信心满满地说要拯救文化就必须先改变体制是否又过于自信?好在本书作者比起某类人有良心多了,仍然坚持理性分析(虽然我不全信),至少尊重事实。不过后者对社会造成了更多不良影响,这一点我在后面会讲到。
第二,我不喜欢他们特殊的一套“语法”。我很惧怕公知们谈“自由”“民主”。不是说我畏惧“人类普世价值”的力量,而是这常常意味着无理取闹的开始。因为“人类普世价值”是一个对话的前提,被定义为被人们普遍所接受的价值,否则我不可能有机会与我的对手对话,因此它在逻辑上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在辩论中企图动摇它就等于搬石砸脚。而问题在于,“人类普世价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从来就没有被完全充分地讨论过,辩论中往往双方定义不同,又各自讲不清楚,导致一连串的麻烦事。不过我总算是弄明白了,“自由”多数是“西式自由”,“民主”又多是“西式民主”。所以每当有人问我“自由”“民主”又实现的可能否,我都不说清楚。这不是用“国情”“现状”就能搪塞过去的。
第三,我不喜欢他们只破不立的内容。尽管我的政见在一定程度上与他们不同,但我相信,正如我之前所说,我们都期待一个美好的未来,而建造这样一个未来确乎是要以对现状的破坏为前提的。但是,受其叙事风格的影响,为了营造回味深长、发人深省的效果,他们往往把“立”的步骤省略了。回顾某些国家的历史经验教训,旧的去了新的不来导致的后果是令人失望的。而这些煽动性极强的文字,正潜伏着让青年朋友们重蹈他人甚至是自己覆辙的可能。同时,正由于所谓“独立思考”的缺失,一大批“伪公知”们被培养起来,从事着网络暴民的行为。他们不需要思考,他们不需要真相。他们的信念只是求异心态的爆发,新鲜感造就了他们智力上认知上的优越感与自信心。这对社会无益。在这一方面,其实本书作者做的确实还挺不错的,因为有深厚功底的支撑,他至少对于一些问题给出了“立”的意见,虽然有些我还是不认同,比如作者自己也说:“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屹立在答案面前的反叛”。但是,我认为作者的“立”才是“独立思考”的最终表现,这是网络上某些中毒者最欠缺的。公知们喜用“良心”一词,我倒是要将“良心”颁发给那些真正为社会作贡献的实干家们。
第四,我不喜欢他们的逻辑。与叙事风格不同,他们的逻辑是硬伤。一些不甚可靠的东西叠加起来居然会被认为是可靠的结论。从逻辑上讲,如果A像B,B像C,C像D,那么A是有可能像D,但是像到一个什么程度就谁也不敢乱说了。可是公知们却硬生生地把“膜建筑”与“集权”联系起来,更别提“光线”和“政治乌托邦”了。选择事实,谁都能做到。
第五,也是目前所想到的最后一点,我与他们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各种观不都相同。我认为这是合理且可接受的。这里我想着重点出两个我目前与作者意见不一处,一是对“娱乐”的看法,二是对“真相”是否有必要全部澄清的观点。作者说“娱乐应当被限定在自身的领域”,而我主张在一定的条件(极权主义不可行)之下全面娱乐化。“真相”的全清可能不会是好事,其对文化的作用可能不如作者想像的那么大。我这么想可能是受我文化可能先影响于体制的观点影响。
作为总结,我认为公知们的进步意义应当被肯定,但他们做的不是最好的。我们现在需要来自非“精英”群体的理性独立声音。不过很可惜,我尚不能给出自己的“立”的方案。真正变革的力量仍在未来,而我现在已经瞥见了他们破碎的影子。